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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小说网 www.78xs.cc,薄荷味热吻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第六十四章

    这大概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宋诗意像条砧板上的鱼, 在床上翻来覆去,妄图挣扎出这令人难熬的困境。可睁眼闭眼,公路上的那一幕都在重复上演。

    啊啊啊, 快要窒息了。

    就在她有气无力第一百遍告诉自己,该睡了, 再不睡明天就没精神训练时,房门被人敲响。

    “你睡了吗?”程亦川的声音像鬼魂似的幽幽响起。

    宋诗意浑身一震,条件反射说:“睡了!”

    说完就打了自己一耳光。

    “睡着了还能说话?”

    “梦话。”

    程亦川又拍了拍门。

    “我们把话说清楚, 总不能就这么藏着掖着,让我死得不明不白啊。”

    “你怎么就死得不明不白了?光天化日之下,你对我意图不轨,这叫以死谢罪。”

    两人隔着一道门,针尖对麦芒。

    程亦川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没处使, 磨了半天也没磨开门, 最后只能咬牙切齿:“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是认真的?宋诗意, 你连个当面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 就要判我死刑吗?”

    屋内传来女人无情的声音。

    “那好,我不判你死刑, 你现在立马回你自己的房间, 终身□□。”

    屋外沉默片刻, 传来很轻的一句质询:“我喜欢你就这么罪大恶极吗?”

    时间的指针被拨停,房门两侧都寂静了。

    大概过去一万年那么久,宋诗意才动了动, 耳边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声,走廊上似乎人去楼空,又仿佛刚才有人敲门不过是她的一场幻觉。

    她轻手轻脚爬了起来,迟疑着走到门边,咔嚓一声打开了门。

    没想到走廊上的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倚在门上发呆,此刻背上一空,哎哟一声,就这么仰头栽了进来,恰好躺在她趿着拖鞋的脚上。

    “……”

    “……”

    两人大眼瞪小眼,程亦川终于回过神来,哧溜一下爬起来。不管怎么说,横竖他是进来了。

    两杯热水,一张茶几,客厅里,两人隔着茶几对坐,除了没有西装革履、系好领带以外,严肃的氛围俨然一场正待展开的自由辩论。

    “说吧,有什么今晚一并说清楚,说完你就回国去。”宋诗意把热水捧在手心,言简意赅开了个头。

    “我喜欢你。”程亦川的开场白比她还简单,死鱼眼盯着她。

    宋诗意深呼吸,告诉自己要稳住。

    “你那是错觉。整个雷克雅未克都是白皮肤说英语的人,就我们两个同在异乡为异客,朝夕相处时间长了,又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一个月,你才误以为这种相互依靠的感觉是喜欢。”

    “是不是喜欢,我比你清楚。”

    “你清楚个屁。程亦川,你现在的表现明显就是脑子糊涂了。”

    “就算我糊涂了,那也不是来冰岛之后才糊涂的。在哈尔滨就糊涂了,去北京找你的时候也糊涂了,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想清楚,全靠本能接近你。”

    越说越叫人难为情,宋诗意只觉得自己再厚的脸皮也禁不起他这么折腾。偏偏说这些厚颜无耻之话的人还一脸坦然,仿佛浑身上下都是浩然正气。

    她努力绷起脸,说:“程亦川,你知道弗洛伊德有个理论叫恋母情结吗?”

    这是她刚才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后,得出的一个叫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结论。但匪夷所思还是要说,只要能打消他这种奇怪的念头,说什么都不要紧。

    几乎是宋诗意说出那四个字时,程亦川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她想说他从小到大都没有长时间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所以理所当然对一个比他年长又对他关怀备至的女性产生了依恋感,并且错把这种依赖归结为喜欢。

    程亦川笑了一声,轻声念了句:“oedipus plex。”

    俄狄浦斯情结。

    作为外语生的他,在入学第一个月就学会了这个名词,精读课期末试卷上的名词解释题里还出现了这个词。

    她想用他所熟知的东西来打败他?

    “俄狄浦斯清洁,俗称恋母情结。通俗地讲是指人的一种心理倾向,喜欢和母亲在一起的感觉。恋母情结并非爱情,而大多产生于对母亲的一种欣赏敬仰,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程亦川直视宋诗意,“你想说这个?”

    “……”

    本来是。但现在她想说的都被他说完了,还比她组织好的台词更专业。

    “五岁的差距而已,至于扯到母子关系?”程亦川嗤笑,“你五岁的时候连话都还说不清楚,就已经能生育后代了?”

    “……”

    宋诗意快沉不住气了,勉强维持住气势,换了个方向:“好,那我们不谈这个。程亦川,你今年二十岁,放在学校里,也不过是个大二大三的学生。我问你,有几对在校的学生能修成成果?原因是什么?是这个岁数太年轻,心动来得太频繁、太容易,所以你这不过是青春期的躁动,很快就会平息的。”

    “你以为心动是生理期,每个月来一次?”程亦川从容道,“我二十年就这么一次。”

    宋诗意要崩溃了。

    “你口才这么好,怎么不去辩论队,来什么国家队?”

    这话魏光严也说过,还害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自己参加了辩论队,一身西装地步上讲台,结果抽中了“论程亦川到底喜不喜欢宋诗意”的辩题。

    这个话题勾起了程亦川的回忆,他自己都怔了一怔,不敢相信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她有了非同寻常的念想。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兴许是她要离队,他头一次察觉到从今往后也许就再也不能看见师姐了,所以要她信誓旦旦保证,不论什么时候他去了北京,她都会盛情接待。

    兴许是她为了他去找卢金元的麻烦,费尽心机策划了一个精彩的圈套。

    兴许是那个雪夜,他从医务室跑出来,顶着一张被揍过的大花脸上门兴师问罪,却被她义正言辞教训了一通,训得他心服口服,红着眼睛叫师姐。

    有或许是更早以前,在他刚入国家队的那个夜晚,对着宿舍楼下的老树发气乱踢,她凭空而来,凉凉地说了句:“哟,这是谁啊?还大学本科生呢,老师没教过你要爱惜植物、爱护公共财产吗?”

    客厅里一时寂静,窗外的风却比屋里的人更加急躁,吹得草木摇曳、万物招摇。

    程亦川兀自出神,被宋诗意敲茶几的声音召回了魂。

    她相出了最后一招杀手锏,正色问:“程亦川,你忘了我们在日本见面的时候,你说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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