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诬冤他,而且诬冤他的总不出两个人以外:一个是同庆记布庄隔壁住家的蒋锡匠,因为蒋锡匠曾偷过他家的鸡,被发觉过。另一个是住白石滩的船夫,这人也同他不对。还一边磕磋头一边诉说怎样怎样的可怜,家中才得个小孩,内人又缺奶,这次到渡口去,就是告知岳丈得了小孩子,好使他放心。并向岳丈借点钱转家去,为他太太买一只鸡吃,补一补空虚。到后为个弟兄把从他身边搜索出的一卷票子同三张借据掷到他面前,他才不分辩了。然而头还在磕。看那三张字据,明写着“立借字人渡口周大,今因缺钱使用,凭中廖表嫂,借到黄村杨秃子先生名下铜元”一些字,另一张是吴乡约出名,另一张是吴乡约家舅子出名,一总都写得是他做借主。

    “这是谁的东西?”问他他不敢说,鼻涕眼泪不知忌惮的只顾流。到末了,且说出极无廉耻的话来,愿意把屋里人收拾收拾,送上出来赎罪,且每月帮助白米十石,盐三十斤,只求全一条活命回家去,好让他自新。

    你侄男同诸弟兄见他那副软弱无耻的样子,砍了他虽不难,但问弟兄们,谁都不愿用英雄的刀去砍这样一个不值价的狗!所以如他希望放了他转去,不期望临出营门时,有个火夫心里不平,以为这样,轻松放他过去太便宜他了,一马刀去就砍了他一只左手。这东西就象故意似的倒到地下晕死过去了。弟兄们以为他当真死去,才拖到白狼岩边丢下岩去。

    谁知这条狗不晕死也不跌死,醒转来后居然还奔到家里才落气!这狗养的本来是该千门万刀剁碎拿去喂山上老鸹吃,才合乎他应得的报应的,算是他祖宗有德,能奔到家里也罢了。

    昨天你侄男派了两弟兄进城探听城里的消息,据弟兄说,这次招安,不能接洽妥贴,就是因为秃子近来死去的事。他的妻竟告到营中,说是你侄男害了他,且请省军将你侄男招安以后再设法诱住法办,以图报仇。这婊子女人果真是这样做事狠心,不知死活的要来同你侄男作对,我有一天是要做个样子给她看的。招安成功不成功,你侄男一点儿都不着急,弟兄们也正同是一个意思。山上有的是油盐米酒猪牛,倘或是省军高兴,定要来到山脚下挑战,热热闹闹一番,你侄男是不必同他们客气的。喜欢理他们,要弟兄搁起劈山炮轰他几下,同他敲几枪;不喜欢他们时,关起寨门睡觉。让他们在山下愿意围几个月就围几个月。三个月也好,两个月也好,把派捐得的粮食吃尽,他们自会打起旗子吹起号转原防去!你侄男这里见样东西都有了预备,不怕他们法宝多!

    第五信

    大妹妹禀承母亲的意旨,写信给驻耶军营中的书记官太太。这位太太是他的同学。三月二十一日所吃的喜酒,就是这个同学出阁做书记官太太的前一日,如今算来,又是半个多月了。

    信很简单。大妹妹用她平素最天真乐观的笔调,写出亲昵的诙谐的话,信如下:四姐:我答应你的话,今天可应验了。我说我妈会念着你请你来我家吃饭的,果不其然呀,她早上要我写信邀你。

    客并不多,除了你以外只有我,因为这是妈说的。这次算是她老人家请客,所以她把我也请到里头了——到另一次作为我请你时,我把我妈也做成一个客!

    客既这样少,所以也不特别办什么菜。前次有人送来一个金华腿,我们就蒸火腿吃。此外有你我所极喜欢吃的干红曲鱼,同菌油豆腐,酸辣子(小米的)。有我所不喜欢但你偏高兴的黑豆腐乳。不少了,再添一点,就是四盘四碗,待新嫁娘也不算麻絮吧。早来一点,我们午时可以吃各人自己手包的水饺子。

    我妈还说有话要问你。我想,总不出“姐夫像貌脸嘴怎么样”老人家是极关心侄女们姑爷这些事的。

    我看到我三舅舅从外面进来,那一脸鬑鬑胡胡,就想到你。你一吃了早饭就快来吧,我想过细看看你的嘴巴,是不是当真印得有姐夫的胡子印记还要看的都在前一行点点中了,愿一切快活!

    你的妹妹宋xx四月七日晨

    妈妈的意思,是想从书记官太太谈话中,得到些近来山上同省军议和招安的消息。这一点,写信的大妹妹却不知道,可知关于山上要她做押寨夫人的事,还在睡里梦里!

    第六信

    守备队的副兵送来,从铺上取了个收据回去了。这信封面写“呈宋小姐”字样。此是请了客以后的初九日。

    妹妹:我第一句话要说的是为我谢伯妈。前天太快活了,不知不觉酒也逾了量。回去循生说我脸灼热,不久就睡了。

    伯妈是请我一次了,妹妹你的主人哪一天才能做?我得时时刻刻厚起脸来问你,免得善忘的妹妹忘记。若是妹妹当真要做一次主人,我请求做主人的总莫把菌油豆腐同火腿忘掉!换别样菜我是不领情的。饺子也得同前天一样。

    你报伯妈,她老人家所想知道的事,我去问循生,你姐夫说招安是一定了,但条件来得太苛,省军还要听常德军部消息才能定准。如果是两方拿诚心来商量,你姐夫说总不至再复决裂的。近来营部还有开拔消息,也就是好在招安后要山中人移驻到里耶来的缘故。请伯妈安心。循生今天到部里去办事,若有更可靠的信息时,再当函告。

    不久,我将为妹妹贺喜了!

    你的四姐九日

    信后为妹妹贺喜的话,使大妹有点疑惑了。

    招安不成,第一吃亏的是应说全市的人。第二是守备队。第三,第三就算是落到自己家里,但招安以后,又有什么可以对我贺喜的地方?布铺的损失,未必因招安不成而更大。贺喜些什么?贺喜的事,大妹凭她处女的敏感,猜到一半了,她猜来必是自己的婚姻。凡是一个十六岁以上的女孩儿,你如其对她说贺喜的话时,象是一种本能,她会一想就想到自己婚事上去的,而且脸会为这话灼红。

    大妹一个人研究着这“贺喜”两个字的意义,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心上,脸上也觉着在烧了。

    极漠茫的,在眼前幻着许多各样不同的面模来。第一个,他曾在四姐的喜事日见过的那个蚕业专门毕业的农会长,长长的瘦瘦的身个儿来在面前动着了。第二个,守备队那位副官,云南毕业的军官生,时常骑匹马到大街上乱冲,一个痞子样的油滑脸庞。第三个,亨记油号的少老板,雅里学校的学生。还有,三舅舅的儿子,曾做过诗赞美过自己,苍白的小脸,同时也在眼前晃悠。

    从婚事上出发,她又想出许多与自己象是切近过或爱慕过的男子来,万没料那个山上的大王是她的未婚夫。

    自己搜索是不能得到任何结果的,到后只好把来信读给母亲听了。到最后,母亲叹了口气,又勉强的笑了一回。

    大妹妹觉得母亲正用了一种极有意思的眼光在觑着她,大妹妹躲避着母亲的眼光,最后取的手段是把头低下去望自己的脚。

    母亲太不体谅人了,将大妹脸灼成两朵山茶花后还在觑!

    “妈这是什么意思呢?”话轻到自己亦没有听真着的地步。

    意思是问母亲觑她的缘故,也是四姐来信中“贺喜”两个字的用意。

    “说什么”?母亲明明看到大妹口动。

    大妹又缩住了。

    略停,大妹又想着个假道的法子来了,说:“妈,我想此间招安以后,沿河下行必不再怕什么了。节后下长沙去补点功课,我好秋季到北京去考女子高师学校。”

    “又不要你当教员,到外面找钱来养我,远远的去做什么?”

    “你不是答应过我,河道清平以后,就把家搬到汉口去住吗?”

    “知道哪时河道才能清平?”

    “四姐的信,不是才说到招安的事?山上的人既全体可以招安,河道如何不会清平?”

    “招了安我们就更不能搬走了。”

    “怎么招安以后我们倒不能搬走?”这句话大妹并没说出口。把此话说后所产生的恐惧或惊喜权衡了一下,怕此时的母亲同自己都载不住,所以不再开口,把一句已在口边的话咽下了。刚来的四姐那封信,还在大妹手上。

    “妈,四姐要我们再请她吃饭,定什么日子?”

    “就是明天吧。她欢喜火腿,叫厨房王师傅把明天应吃的留下,剩下那半个都拿去送她。菌油也帮她送一罐去。告诉她,等到有好菌子时我另为她做新鲜的。”

    “我想自己去邀她。”

    母亲象知道大妹要亲自去邀请四姐的用意似的,且觉得如果大妹要明了这事,由四姐说出,比自己说好多了,就说:“好吧,你自己去,一定要她来,我还有事请她。”“”大妹有点意见想申述。

    “你有什么话要说,可以同她说,等她来时,她也会告你许多你想知道的话。”

    “我没有什么话可说,我看妈意思象心里有——”大妹低低的说。

    “心里不快么?不是。不是。妈精神非常好。找四姐来,她会同你说我要说的话。你们姐姐妹妹可以到另一个地方——书房也好,你自己房中也好——你们可以好好谈一回”“妈你怎么”大妹见到母亲眼睛红湿了,心极其难过。

    “没有。没有。妹你今天就去吧,要你四姐今天来——这时就去也好,免得她又出门到别处去。”

    “好,”大妹一出房门,就不能再止住想泻出的眼泪了。

    第七信

    四月十六,山上有人到城,送来一信,并一个小拜帖匣子。送信的已不是第一次寄信那个喽啰了。这人长袍短褂,一派斯文样子。年纪二十多岁,白白面庞,戴顶极其好看的博士帽。脸上除了嘴巴边留了一小撮胡子外,还于鼻梁上挂了副眼镜。手上一支小方竹手杖,包有铜头,打着地剥剥的响。

    后面一个小孩,提了一个小皮包,又拿着一根长长的牙骨烟管。这是个一切都表示地位尊贵的上等人。三老板一见他进铺,以为守备队的秘书,或别处来此什么委员上门做生意来了,忙立起来。那人一脸极和气的微笑,对着三老板:“阁下想来是三老板了!”同时把信陈列柜台上,另于信旁置了一张小名片。

    主任参谋

    陆钰

    金玉酉阳

    “哦,陆参谋!请,请,请,请到客厅坐”隔个柜台,那来人伸出一只手来,三老板也懂得是要行外国礼握手了,忙也伸过一只手来,相互捏了一会。

    那人并不忙着进客厅,把袖口搂着,对布庄柜台上那个大钟拨动手表时,三老板偷瞧了一下,表是金色崭新的。

    姓陆的虽曾听到三老板在谦虚中自己把“草字问珊”提出,但他竟很客气的把三老板称为亲长了。

    “请亲长这边凡事预备一下,”那是姓陆的同三老板告别鞠躬时一再说了几次的话。

    那日宋伯娘没有在家。来人受过吩咐,若宋伯娘不能出面,则三老板亦可以,所以就把大王所嘱预备同宋老太所谈的一概与三老板说了,那个拜帖匣中聘礼也都点交件数留下。

    夜间在宋伯娘的房中,三老板念山上陆参谋捎来的书信。

    大妹虽说早已知道此事,但因为对此终有点羞涩,在未念信以前就走开到自己房中去了。

    信中口辞变了,开首已把“宋伯妈”三字改称“岳母大人”了。信如下:岳母大人尊鉴,敬禀者:前数函知均达览,复示诲以自新之道,且允于招安之后,将大妹妹于归,备主中馈,尤臻爱怜,实增感激!

    近来因岳母大人同大妹故,以是婿将对省方提出之条件已特别减至无可再减的地步,且容纳省方派员将部队枪枝检验之律令。果无临时变化发生,谅招编事已不成问题了。

    编收以后,婿之部伍将全队移住耶市,守备队下拔移驻花垣,让出防地归婿负责。

    沿河一带治安,亦由婿部担任,以后有劫船情事,由婿察缉,察缉无从,则应由婿部赔偿。此条虽将婿责加重,但为地方安宁,婿固当有所牺牲也。

    此后支队部(改为清乡第三支队司令),婿意拟设于天王庙,地势好点,亦可备万一别种事情发生时,退守方便。

    十六至二十,三天中,婿所部全队。即可开进耶市大街,到时再来谒见大人。

    大妹喜事,婿拟照先时所约定之日举行。岳母方面,亦不必多事花费,婿知道岳母极爱热闹,到时此间有许多兵士,固能帮助一切也。

    前派陆参谋来同省中代表接洽一切,并嘱其将此函并些须聘礼饰物呈达于长者。所有未尽之意,统由陆参谋面呈,此人系婿至友,亦由学校出身,祈大人略加以颜色,婿实幸甚!

    谨此恭叩福安小婿道义谨禀

    附聘礼饰物单如左

    赤金钏镯一对

    赤金戒四枚(二枚嵌小宝石)

    赤金丝大珍珠耳环一对

    赤金簪压发各一件

    赤金项链一件

    赤金项链一件(有宝石坠子)

    净圆珍珠项链一件

    金打簧手表一枚

    白金结婚戒一枚

    白金结婚心形胸饰一枚

    白金镶钻石扣针一枚

    上等法国香水两瓶(瓶悬小纸签标明每瓶价值,一值二十四元,一值六十元。)法国香粉二盒此即大王在另一函中,曾经提过,说是派人往湖北去办的。那位老太,听着三老板把信同聘礼单念完,看看桌上那一堆各在一个小盒子里的东西,忽然放声大哭了。

    这时的泪,不是觉得委屈了女儿,也不是觉得委屈了自己,或是对不住大妹的父亲。她是象把一件压在心上的石头,骤然解除,忽然想到过去的惶恐同将来的欢喜,心里载不住这两种不同的压力,不知不觉从眼眶中挤出泪了。

    哭了不久,这老太就走到大妹的房中去送大妹看信。

    既不怕抄家,也不怕谁来刨挖大妹父亲的坟山,在这位老太太看来,真是没有什么理由来说不愿意将大妹嫁给一个大王的话了!何况大王如今又已成了正果,所以老太太把信掷到大妹妹面前时,眼中已无些子泪痕。

    大妹妹的婚事

    热闹,阔绰,出了里耶人经验以外。一切布置的煊赫,也出了宋伯娘在期待中所能猜想的以外。迎亲那日,八个黄色呢制服的人,斜斜佩着红绿绸子,骑在马上,各扛着一面绸国旗,都是副官之类。

    一对喇叭,后面一队兵士;一对喇叭,后面一队兵士;几乎近于是迎接“抚台”样,一直从天王庙支队司令部起,到宋家门前止,新的灰线布制服上佩着一朵红纸花的,是昨日的喽啰(今日的兵士)。军队是这样接接连连。满地红的小爆仗,也是那么接接连连,毫不休息。花轿过路时,喇叭爹爹哒哒吹着各样喜庆的曲子。

    宋宅杀了两只猪六只羊犒赏兵士还不够,到后还加了两只肥猪才分得开堂,即此一端,参预此番喜事的人之多可想而知了。

    大王彪壮,年青,有钱,里耶市中人尽他们所能夸赞的话拿去应用还总觉得不够,到后只好把类于妒嫉的羡慕落到那宋家母女身上。

    第八信

    结了婚约两个月,大妹有给驻花垣守备队营中书记官太太的一封信。

    四姐:我不知要同你说些什么话,关于我的事,这时想来可笑极了。在以前,我刚知道他要强迫我妈行他所欲行的事时,我想着一切的前途,将葬送到一个满烧着魔鬼的火的窟中,伤心得几乎想自杀了。四姐你是知道的,一个女人,为一点比这小许多的事也会以死做牺牲的。但我当时还想着我妈。我妈已是这么可怜的人,若是我先死,岂不是把悲哀都推给她了吗?我想走,当时我就想走。到后又用做女儿的心再三衡量,恐怕即能走脱,他也会把我妈捉去,所以后来走也不走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拚我死命,等那宣告我刑罚的可咒的五月初五来到,我身不由己的为母亲缘故跳进一个坟坑里。在期待中,想死不能时,我也是同一般为许多力量压着不能挣扎的女人样,背着母亲,在自己的房中去低声的哭,已不知有过多少次了。我那时想象他,一个杀人放火无事不做的大王,必是比书上所形容那类恶人还可怕!必是黑脸或青脸,眼睛绯红,比庙中什么判官还可怕!真是除了哭没有法子。眼泪是女人的无尽宝藏,再多流一点也不会干,所以我在五月五日以前,是只知道终日以泪洗面的。过去的都是梦样过去:雷霆是当日的雷霆,风雨也是当日的风雨,不必同四姐说了;我只告你近来的情形。

    近来要我说,我又不知怎么来说起。我不是怕羞,在四姐跟前,原是不应当再说到害羞的事的。我真不知要怎样的来说一个同我先时所拟想的地狱极相反的一种生活!

    你不要笑,我自己觉得是很幸福的人,我是极老实的同你说,我生活是太幸福了。幸福不是别的,是他——我学你说,是你妹夫。你妹夫以前是大王,每日做些事,是撒但派下来的工作,手上终日染着血,吃别人的血与肉,把自己的头用手提着,随时有送给另一个人的恐惧绕在心中。但他和我所猜想的恶处离远了。他不是青脸同黑脸,他没有庙中判官那么凶恶。他样子同我三舅舅的儿子一个面样,我说他是很标致,你不会疑我是夸张。他什么事都能体贴,用极温柔驯善的颜色侍奉我,听我所说,为我去办一切的事。(他对外是一只虎,谁都怕他;又聪明有学识,谁都爱敬他。)他在我面前却只是一匹羊,知媚它的主人是它的职务。他对我的忠实,超越了我理想中情人的忠实。前几天,我们俩到他以前占据的山寨看望一次,住了两天。那里还有一连人把守。四姐,你猜那里象个什么样子呢?

    比唱戏还可笑,比唱戏还奇怪。一切一切,你看了不会怕,不会战抖,只有笑!不伦不类的一切一切,你从七侠五义一类小说上所看到的人物景致,到这里都可见到。我问你妹夫以前是怎么生活来的,他告我,有时手上抱着两支枪打盹。我们那天就到他那间奇奇怪怪的房中睡了一晚。第二天,又到各处去看,又走了半天。

    一个女人所能得到的男子的爱,我已得到了。我还得了一些别的人不能得到的爱。若是这时是在四姐面前,我真要抱住你用哭叫来表示我生命的快适了!四姐呵,同姐夫说说,转里耶来住两天吧。我可以要他派几个人来接。我妈还会为你办菌油豆腐吃!

    我妈近来也很好,你不要挂念!

    你妹同你妹夫照来张相赠你,快制一个木框,好悬挂在墙上,表示你还不忘记你妹妹。你妹妹是无一时能忘记你的,就是他,这时也在我写信桌子的旁边,要我替他问你同姐夫的好。

    你的妹七月十日

    尾

    大妹近来就是这样,同一个年青、彪壮、有钱、聪明、温柔、会体贴她的大王生活着,相互在华贵的生活中,光荣的生活中过着恋的生活,一切如春天,正象她自己信上所说样:雷霆是当日的雷霆,风雨是当日的风雨,都不必再去说了。过去的担心,疑虑,眼泪,都找到比损失更多许多倍数的代价了。

    至于那些里耶人呢,凡是在那年五月五日对宋家母女有过妒嫉的心的,无用的妒嫉还是依然存在。

    一九二六年三月二十四日毕于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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