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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小说网 www.78xs.cc,黑坟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p;“贡爷,一开始就对大兵动手似乎不妥,这极易授人以柄。古人云:哀兵必胜。我等窑民此番奋起抗争,实为千余罹难弟兄,是因哀起事,故而,要在‘哀’字上做文章。”

    刘易华被田二老爷的见解吸引了,心里想: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先生倒端的有点头脑,一开口便不同凡响,他不禁脱口赞道:

    “对!是要在‘哀’字上做文章!凡事总要讲个策略,要有理、有利、有节!”

    田二老爷甚是得意,春风满面地对刘易华点点头,又道:

    “我们不能给外观造成一种反叛政府的印象,不能给政府制造任何镇压的口实,我以为,事不宜迟,今夜我们即可秘密率领窑民出其不意地拥入公司,占据几大井口,使他们的封井计划无法实施,促使他们主动与我等谈判。”

    贡爷问道:

    “如果他们不买我们的账,用兵弹压呢?”

    田二老爷慷慨激昂地道:

    “那么,输理的就是他们!即使我们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酿发重大事端,一切责任也该由他们来负!我想,他们无此胆量!”

    刘易华忍不住又插嘴道:

    “田老先生,怕也不好如此自信吧?这帮军阀,原本是资本阶级豢养的走狗!他们素常以镇压劳动民众为职业,此次还要多多提防他们才是,切不可掉以轻心。”

    “倒也是。贡爷,我们还是先回去把窑工代表们找来开个会吧!听听大伙儿说些啥?我看,咱们宁可将事情想得严重一些、复杂一些”

    贡爷一脸不屑的神气:

    “二爷,窑工代表恐怕没啥高明的意见,还是咱们老兄弟俩商量商量,赶快动手吧!况且,时间又那么紧”

    “切不可这么说,贡爷呀,有道是:‘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哩!”

    田二老爷坚持己见。

    贡爷让步了:

    “好!好!就依二爷您的,咱开会,马上开会!”

    临告辞时,田二老爷很感动地握着刘易华的手道:

    “刘先生,谢谢你了,老朽代表田家铺窑民百姓谢谢你了!”

    胡贡爷亦在一旁道:

    “刘先生,客气话我们也不多说了,你对田家铺兄弟爷们的好处,我们是不会忘记的;有一天,你要用着我时,只管打个招呼!”刘易华却没说什么,他到这里通报封井消息,完全是出于一种正义感,他根本没想过要取得什么酬谢和报答,他想,他日后也决不会用着他们。

    田二老爷和胡贡爷走后,刘易华也告辞了,他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现在,他可以回到大华公司的住处去撰写他的通讯了。

    回到住处时,已是夜里十点多了,刘易华没有丝毫睡意。他点燃了一支雪茄,在皮转椅上坐了一会儿,然后,铺开稿纸,挥笔疾书起来:

    大华惨案各节已叠详本报。兹闻二十六日下午北京农商部、省府实业厅及各方代表三十余人就营救一事集大华议事厅开会不料,自称代表政府的刘xx、李xx等人竟操纵营救会议,声称,几经考察,井下被困之窑夫一千又二十一名已全部死亡,无营救之可能;旋即,做出了丧尽天良的封井决定!

    田镇民众为之震惊,欲哭无泪,欲叫无力,实可谓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也!是日夜,田镇窑工代表团召开紧急会议,意欲占领各大井口,以血肉之躯,阻住军阀之枪弹,为窑下之幸存者拼力一搏不知省府并京师之民国政府将如何应付也?

    文章一气写完,刘易华余兴未了,好像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完似的,他又情不自禁地提笔为报纸副刊灯下写了一首自由诗,诗的题目叫蟹:

    蟹!你横行泥沟之中,岂不逍遥啊!

    你有许多长枪似的脚,何等凶狠啊!

    你的大夹如钢叉一般,谁见你不怕啊!

    可你只蛮横一时,终被人们捉住了啊!

    喂,工友们啊,

    横行的蟹,我们能够捉住它,

    那横行于世的资本阶级,

    我们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吗?

    捉住它!吃掉它!

    我们捉住它!我们吃掉它!

    未来的新世界呵,

    容不得横行的东西!

    那夜,刘易华做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梦。

    亦在那夜,五千多名窑工、民众在胡贡爷的亲自率领下,突如其来地再次拥入大华煤矿股份有限公司,迅速占领了主井井口、副井井口、西斜井井口和风井井口。他们此次有组织的、有计划的行动,几乎没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骚乱由此揭开了序幕。

    第30节这极为恶毒

    张贵新将双筒望远镜举到眼前,对着八百米外的工矿区主井井楼看了好久。他的神情忧郁而沉重,宽阔的额头上凝聚着一颗颗绿豆般大小的汗珠儿;身后,一轮炽烈的早晨的太阳正在两座矸子山中间的低凹处,不动声色地向上升腾,斜射过来的阳光将他额头上的汗珠映得晶莹发亮,使他不由得感到一阵阵燥热难忍。

    他将系在军装上的皮带松了松,把上衣领口下的三个钮扣解开了。又换了一个方向,继续举着望远镜对矿区内的各个角落留心地观察着。

    这是在大华公司公事大楼的楼顶晒台上,晒台很平滑,是士敏土、细砂抹成的,晒台四周砌着一圈一米高左右的砖墙,砖墙内侧、外侧全抹了士敏土,顶端还留着极规则的锯齿形的缺口。张贵新一登上晒台,便以军人的敏感想到:这里可以布置一个连;而若是有了一连人据守这个晒台,周围五百米范围内的局势也就大体可以控制了。

    他身边站了许多人——手下的两个营长,手枪队的枪手,大华公司总经理李士诚、协理陈向宇、省实业厅特派专办李炳池以及县知事公署和农商部的一些随员。这些人和张贵新一样,对这场矿井灾难负有直接的或间接的责任,因而也就对这场突然爆发的动乱感到异常的惊恐不安。

    张贵新还在那里看,不时地调换着方向和视角。沉重的望远镜将面前这场骚乱扩大了许多倍之后,清晰地送入了他的眼帘。他看到了在护矿河环绕下的整个矿区的骚动情况,看到了被烧塌了大半边的主井井楼上飘荡的红色三角旗,看到了在倾斜的井楼钢架上担任瞭望任务的窑工,看到了主井、副井、斜井周围那一片又一片攒动的人头

    盘踞在田家铺土地上的大华公司,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一部分是以主井为中心,东到矸子山,西到窑木厂的工矿区;一部分是以公司公事大楼为中心,包括公司职员宿舍、公司小学堂在内的办公生活区;两个区域之间耸着矿墙,隔着护矿河,俨然两个相互独立的王国。两个王国共用一个石砌的拱形大门,大门内分出两条路来,一条通往公司办公生活区,一条通往工矿区,两个区域的外围又开了护矿河,拉了铁丝网,实可谓壁垒森严了。当初如此安排公司地面格局,李士诚是有所考虑的,李士诚一是为了确保矿区的安全,二是为了把矿区的嘈杂之声隔得远一些。不料,现在却给这场骚乱提供了方便,占领了工矿区的窑工们简直就像占领了一个修建得很好的军事工事!

    骚乱发生了——不管张贵新如何防备,还是发生了!一夜之间,窑民们居然施用武力攻入矿内,牢牢占据了所有井口,致使封井的计划完全无法实施了。这使张贵新感到烦恼。他原不想得罪田家铺窑民,不愿和窑民们发生正面冲突,他想得很好,先封井,只要封了井,事情就压下了一大半。然后,责成大华公司对死亡窑工的亲属予以公道的抚恤与赔偿——他准备施加一点压力,迫使公司多拿点钱出来,死者家属多拿了钱,自然也就不会闹事了。不料,这一夜之间,风雷骤起,硬是把他的计划打乱了!迫使他不得不考虑用武力镇压骚乱的问题。

    这是下下之策。

    以他宁阳镇守使的身份、以他一个旅的大兵来对付治下骚乱窑民,委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打输了,打得局面无法收拾了,他要遭世人唾骂与耻笑,甚至有可能把整个宁阳的地盘都丢掉。打赢了,把骚乱的窑民杀掉一半,他就成了刽子手,成了这场灾难的替罪羊,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就会借机大做文章,甚至假正义之名举兵讨伐他

    却又不能不管。灾难和骚乱发生在他治下的地盘上,他是这块地盘上的最高军政长官,他不管,一则政府方面决不会同意;再者,如一味顽抗,政府也还会派遣愿意管事的人来管它的——自然,他认为,任何人管理宁阳,都不如他张贵新。

    得管,得管到底!为了宁阳百姓,为了宁阳周围三县的安宁,为了田家铺窑民少流点血,也为了坐稳这把镇守使的交椅,他张贵新得当机立断!

    张贵新将望远镜递给身边的一个卫兵,缓缓在晒台上踱了几步,而后,又揭下帽子扇了一阵风。

    “张旅长,你看是不是先请你手下的弟兄将窑民们逐出矿区,然后再作打算?”李炳池不无焦躁地对张贵新道。

    张贵新不作声。

    他狠狠地用帽子在胸前扇着,边扇边喘粗气,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李炳池的存在似的。

    “张旅长,我们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这样闹下去!我想,若是有一个团的弟兄,就可以把他们逐出矿去”

    张贵新终于憋不住了,脸向下一拉,帽子猛地向脑袋上一扣:

    “李专办,我看这旅长让你当算了!”

    “张旅长,你你别发火”

    张贵新眼瞪得滚圆:

    “我发火?我看是你们发了昏!你们都他妈的看看清楚,这矿区里聚了多少人?!老子怎么驱赶?向他们开枪么?”

    李士诚马上顺着竿子爬了上来:

    “千万不能开枪,一开枪,事情就没法收拾了,张旅长考虑得周到!”

    “那就没有办法了么?”

    张贵新冷冷一笑:

    “办法还要你们拿呀!封井的事不是你们想出来的么?怎么一出事,都推到别人头上来了!”

    李炳池窝了一肚子火,却又不敢作声,站在他身后的公司协理陈向宇不禁感到一阵快意,也不冷不热地道:

    “李专办,你也帮助张旅长出个主意嘛!”

    张贵新又火了,立即调转枪口给了陈向宇一枪:

    “帮我出主意?我他妈的在帮谁?帮哪些王八蛋!”

    李炳池抓住时机,立即反击:

    “这一切还不是你们大华公司造成的么?!日后引起的一切后果,你们公司都要负责任的,你们现在不要这么轻松!”

    “是的!是的!诸位别吵,我们还是听张旅长的”李士诚劝解道。

    张贵新又沉思了一下,终于想出了一个稳妥的办法,手一招,将手枪队队长郑傻子叫到面前:

    “老郑,马上给我向省城督军府发份急电,电文这样写:万万急!宁阳镇守使张贵新呈报:田镇窑民约五千之众,因反对封井,昨夜暴乱,占据井口,分堵要害,情况危急!如何处置,请督军电令,张部现已在田镇待命。完了。”

    郑傻子将记录下来的电令揣进怀里,向张贵新敬了一个礼,转身跑到了晒台的楼梯口,下去发报去了。

    随后,张贵新又对身边的两个营长下了命令:

    “你们马上下去,先调一个连到这个晒台上来,然后,迅速包围矿区,切断矿内和矿外的一切联系,注意,不得擅自向窑民开枪!”

    一个营长问:

    “如果他们动手,也不开枪么?”

    张贵新想了一下,果断地道:

    “就是他们先动手,也不得开枪!在督军府的电令未到之前,不得和他们发生武装冲突。”

    “是!”两个营长也下了晒台。

    “就这样吧,先生们!我现在能做到的,只能是这些了。我张某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有督军府的命令,我只能维持现状,明白么?”

    张贵新笑了一下,笑得很不自然,眼皮一挤,脸颊上的肉一耸,仿佛哭一样。

    这却是他登上晒台后的惟一的一次笑。

    这很难得——旅长大人身边的各方要人们都这样认为,有旅长大人的这艰难的一笑,他们似乎也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

    上午十时左右,矿内和矿外的联系被完全切断了,五百余名大兵荷枪实弹将整个矿区包围起来。

    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流血冲突。

    在执行包围任务时,大兵们只是向天空开枪,对一些试图反抗的窑工也仅仅是动用了皮靴、马鞭和枪托子——迄至十一时二十分,没有一人因冲突而死亡。这可以说是一个奇迹。这奇迹表明:冲突的双方都是克制的、理智的,都不愿扩大事态。

    一开始,窑工们没有意识到切断矿内外的联系会对他们带来危机——不但他们没意识到,他们的领袖人物窑工团总代表胡贡爷也没意识到。那当儿,贡爷正躺在炕上吹烟泡儿,听到了窑工代表的报告后,只在炕上略微动了动身子,根本没做其它任何表示。贡爷一边认真负责地吹着烟泡儿,一边不太认真负责地想:这没啥了不得的,大兵们将矿区围了也就围了,谁能叫他不围?只要有几个井口还在手里就行!控制着几个井口,还不足以挫败他们的封井计划么?再说,凭着这八百余号大兵,要想不费力气就将五千多名窑工从矿内赶走也非易事。

    贡爷没有一丝上火着急的意思。

    待过足了烟瘾,打了两个嘹亮的喷嚏,而又用绢子揩去了嘴唇上、胡须上黏糊糊的口水、鼻涕之后,贡爷才想起了矿内窑工们的吃饭问题——这问题原来倒是不成其为问题的,烙煎饼、烧咸汤这一切后方的杂事,全由田二老爷包了,田二老爷组织镇上的娘儿们分头去干,然后,以队为单位,逐一送去就行了,反正镇子与矿内仅一河之隔,并不费事。现在却不行了,矿内与矿外的联系被切断了,煎饼和咸汤送不进去了,饥饿最终会使占领井口的窑工们退出矿内的。

    这极为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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