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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岸的翡翠湾,一群爱好大海的戏水客,在四月徐风轻拂下扬帆逐浪,红色“印第安”、绿色“原住民”、黄色“摇宾乐”、蓝色“流浪者”是他们的颜色及代号,因为有他们的点缀,大海不再是神秘而静谧的,它成了一幅多彩多姿的彩绘,美丽得令人忍不住脱去束缚,与海共舞。

    以前,汪思涵只能远远眺望这群海中娇客,作梦都不敢想会有一朝与他们共游,但是认识余力耕之后,所有的不可能,都变成可实现的一桩小事。

    这就是女人梦寐以求的际遇?灰姑娘穿上玻璃舞鞋的神话,在现实社会中,依然是有可能的。

    但是灰姑娘与王子的后来呢?幸福吗?美满吗?

    她的笑容中有一丝寒意。

    “想什么想得浑然忘我?”余力耕督导完帆船人仓后,手拿两罐冰啤酒坐在她身旁的沙滩上,递给她一罐。

    “想该怎么样感谢你,带我见识了这么惊险刺激的活动?”费了一个上午,她总算从笨手笨脚的初学者,脱胎换骨成了略懂皮毛的-─还是初学者。

    对运动,她是个道地的智障儿。

    “以身相许。”他眼睛盯着她修长均匀的大腿。

    “你担当得起吗?”她正面迎击。

    他讪然一笑。“担当不起。”因为他还是很满意目前拥有一座森林的生活。

    “都快两点了,你要喂我吃什么?”她望着凹陷的小肮,哭丧了脸。

    “中午随便吃,晚上到我家吃大餐,我亲自下厨。”

    “能吃吗?”她眉心打了个痛苦的结。

    “开玩笑,我是傅培梅老师的得意门生的--”他自吹自擂。

    “哥哥。那又怎么样?”她怀疑的眼神。

    “俗语说: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我吃多了力耘的手艺,自然晓得如何拿捏咸淡。”他口气是胸有成竹,心底却冒了个大问号,要不是为了完全的单独相处,他可是个标准的君子远庖厨型沙文男人。

    “但愿别又是去麦当劳吃消夜。”昨晚惨痛的记亿犹新。

    “又?你常晚上吃不饱吗?”

    “对。”她随便应声,中断他的疑心。

    余力耘随着夫君回云林婆家,少了她的声音,整间屋子显得空荡荡。趁余力耕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时,汪思涵获准参观余宅,九十坪的华厦。

    余宅的设计风格,偏向典雅的半复古调子,融合东方的灵逸脱俗,和西方乡村豪迈两种气息,多是原木家具为主,搭配柚木皮的装饰。

    她很少见到这样所费不赀的家居装潢,所以像梦游仙境的爱题丝,对每一间房散发的创意,充满了好奇与喜悦,直到她走到最后一扇门,直觉告诉她不要打开,因为那是余力耕的卧房,可是她还是扭开了门把,偷看一眼。

    一眼便令她无法回神,暂停呼吸。

    在床头柜上有部忘了关的幻灯机,循着它的光线,投射在墙上,一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笑看着她。

    她不是别人,她就是她,是她上次专访他时拍的。

    可是,她比她本人漂亮,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教人不觉坪然心动。她怎会如此上相?她怀疑是蒋天雪的技术,已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高超境界。

    不,她再也骗不了自己,这张脸分明就不是对镜头,是对着余力耕时的表情。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看出那双眼眸中隐藏的意念。

    她,汪思涵,在这一刻,已爱上他了。

    多么老实的眼神,又是多么残酷的事实,她难过得无法面对自己。

    坐在床边,垂着头以手掩脸,泪水不经意地从指缝沁出,每一滴都是来自于胸口的痛,每一滴部是落向无垠的深渊,无语问苍天。

    三十一岁的初恋,在几乎是一见钟情中展开,太可笑了!

    她无声地饮泣。

    不想为任何一个人改变一生的心愿,动摇了。

    余力耕喊了几声,却不闻响应,他担心汪思涵跑掉了。这个女人是不同于一些他认识的女人,别人处处顺从他,她事事与他唱反调;别人耍小姐性子,还得先察言观色他的心情,她翻脸跟翻书没两样,管他是晴天或打雷天,她总是率性而为,有时就是为反对而反对。

    还好!她的背包依旧躺在玄关的鞋柜上,但是,人呢?

    他一间房一间房地找,推开自己的房间门后,他也呆住了。今晨赶着去约会,匆匆地飞吻一下壁中美人,竟然忘了关机,他好生尴尬。

    把她的倩影长留在墙上,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误会?他不否认喜欢她。喜欢?不,比喜欢更上一层,那就是爱。他愕然,原来早在拍前,他的爱意已经萌生了,或是更早,早到他与她在酒廊大吵之时,为了再见,他故意取消与俪佳人的口头约定!真的是这样吗?

    他的脸色倏地变得很严肃。

    同样地,不想为任何一个人,改变一生。

    汪思涵其实听见了他叫她的声音,而没有回答是为了争取时间,止息泛滥的泪水,却掩不住眼神里的哀愁。

    “吃饭了。”他干涩的说。

    她想不露痕迹地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可是潇洒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反而是抬起头与他眼对眼相望后,肩在枓,手发麻,鼻一酸,她克制不了爱他的心情,忧郁的哀愁移转成美丽的哀愁,楚楚可怜的柔情,似春风拂过西湖水,在他的心中回荡一波接一波的涟漪,全是爱的漩涡。

    一个不能自拔的冲动,他一只膝落地,盈握她的纤纤玉手,沙哑多情的说:“思涵,我不想再否认很喜欢你的事实,也许你一时间无法接受我,那么给我个机会,让我们重新来过。”他改变心意了,为她,他放弃森林。

    “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重新来过?我不懂。”听到他的表白,她半惊半喜,快喘不过气。

    “我的意思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而不是单纯朋友间的来往。”

    “结婚?你开玩笑的吧!你怎么可能--”

    他突然以吻封唇,阻止她可能说不完的多疑。

    她就是无法抗拒他的吻,像雪人遇到太阳,勀羌淙诔梢惶菜屡乃?

    也许她是该诚实地面对自己,走出父母不幸婚姻的阴影,寻找一个属于快乐、属于爱情、属于她的港口。但是余力耕是她短暂的靠航点?或是永远的终点站?她没有十足的信心,从他如漫天飞絮的情史中,她怕自己只是一小段插曲。

    余力耕感觉到她不稳的心,咬着她的耳垂,热呼呼的说:“我是真的好爱你。”

    “你是不是常用这一招,博得你那些女性朋友的芳心?”她酸酸的问。

    “从今以后,在我眼里只剩下你一个是女人,其它人对我而言,统统是男人。”他举起童子军的右手发誓。

    “只有我一个女人,你的世界岂不变得很单调?”她又口是心非。

    “所以你要常陪着我,最好是每天那边一下班,就乖乖到我这边来打上班卡。”他认真的说。

    “要我加班!你付我多少加班费?”

    “你要什么我都给得起。”

    “我要天上的星星。”她刁难。

    “我把我的心给你,它比那些石头值钱多了。”他振振有辞。

    “才说了第一个要求,你就搪塞我,可见你多没诚意,叫我--”

    “叫你?你想叫就叫吧!”他故意歪曲她未完的话,以手呵她胳肢窝,痒得她受不了地倒在床上,一边闪避,一边大叫。

    “不要啦!不要啦!人家最怕搔痒。”

    他趁势扑在她身上,紧紧地抱住她。“思涵,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是第一个躺在我床上的女人。”

    “却不是第一个躺在你臂弯的女人。”她赌气,用指甲掐他厚实的手臂。

    “别生气,你会是最后一个拥有我臂弯的女人。”他愈来愈爱她了,以及她指尖传来的妒意,因为这证明她在乎他,很在乎他。

    “我肚子饿了。”她感到两人的体温急遽上升,是危险的讯号。

    “我只想一口把你吃下去。”

    “你再不让我起身,我要告你虐待老婆”她被他眼中的爱火烧昏头了。

    “原来你已经以我老婆身分自居了。”他欣喜若狂。

    “讨厌!你有完没完,菜都凉了。”她嘟着小嘴,怎么也挡不住一脸的臊红。余力耕一把拉起她,心想幸福离他愈来愈近,就在眼前了。

    她是他的,而且跑都跑不掉,虽然他们认识不过一个月,但感觉就像有了一世纪那么久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地举行婚礼,实实在在的与她百年好合。

    一切都变得好静,汪父去了大陆省亲;蒋天雪随着张开杰赴日拍摄画展;田子照带领一干模特儿,到夏威夷海滩拍清凉写真集;辛人杰两边疲于奔命,上班忙着安抚受李氏威胁的协力厂商,下班回家做子奴;余力耕被新投资案缠住,从早到晚的开会,据说是李氏对合作有异议,不停地提出修改建言,当然是为了改进余力耕和李媚虹的接触时间,减少汪思涵与他的进展。

    不过,他们两人的感情,并未因此疏离,另一种小别胜新婚的喜悦,在每个晚上线绵不绝的电话里发烧。

    然而最奇怪的是汪母,不再熬夜打牌,一反常态地待在家里看电视。对于母亲变了个人似的行为,思涵感到迷惑。

    母亲嘘寒问暖的殷勤,在过去三十一个年头,从来没有发生过。也不能说人不会变,但是变得太快,这其中必有隐情。

    她宁愿家里如往昔是个战场,那才是她熟悉和习惯的家。

    汪思涵反而较从前在家时,活得更提心吊胆。

    好不容易盼到了蒋天雪回国,她有一肚子的话想一吐为快,当晚拉了蒋天雪到老地方喝酒,可是,蒋天雪一味地低头喝闷酒,没理她说什么。

    蒋天雪想一醉解千愁伸手欲招服务生。

    “天雪,你已经喝了一排试管酒,不要再喝了。”她拉住蒋天雪的手腕。

    “不喝?不喝来这儿干嘛?”

    “你再这样喝下去,很快就会像只死猪瘫在这儿,多丢人。”她警告。蒋天雪的酒品不同常人,半醉是话多,全醉是睡得跟死猪倒烂泥没两样,任天摇地动,也别想吵醒她。

    这一次蒋天雪已经是半醉了,却话不多,看来是满腔的惆怅,压住了聒噪;但是为了什么呢?田于照不在日本啊!

    “在日本发生什么事了?”她开门见山的问。

    “我我和张开杰上床,而且不只一次。”蒋天雪自责地一笑,醉意全无。

    “为什么?”她摇头,不了解贞操观念在社会上的价值。或者它只是古时候的律法,现在的笑话,没有人在乎的保守,也许它应该随着历史,沉没在黄土下!但是道德呢?没有了道德,行吗?

    她可以接受贞操薄弱的社会,绝不认同道德沉沦。

    蒋天雪搜索枯肠,半晌,淡淡的说:“因为我寂寞。”

    “不,不是的,因为你恨田子照,五年来你一心一意地等他回来,没想到他的回来再次伤害你,所以你用自己来报复他。”她斩钉截铁的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蒋天雪矢口否认。

    “天雪,我谈恋爱了,我懂得你的心,你不但骗不了我,也骗不了自己。”

    “告诉我该怎么办?”

    “张开杰是很优秀,可是他结婚了,你必须快刀斩乱麻,和他断得干干净净。”她突然一愣,心想蒋天雪不可能不懂外遇是伤天害理的恶行,一改说理的语气,试探的问:“你该不会想”

    “我是不想和他继续下去,可是他不肯就此结束。”蒋天雪苦笑。

    “天啊!”“他说他第一次有了爱人的渴望,而且想要全然的付出”一场游戏,换一场婚变,蒋天雪担当不起。

    可是张开杰是真心的,和一般有外遇的男人心态完全不同,他很天真,知道自己爱上蒋天雪后,衡量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难处,他选择了爱情,拋弃家庭。

    他不当它是一时兴起。

    “那他的家庭怎么办?他难道不要老婆、孩子?”

    “我也这样劝他,可是他说那个家有没有他都一样,余力耘母兼父职,会做得比他更好,孩子也会很快地忘了他的存在。”

    因为他想做个对爱负责任的男人,余力耘挽不住他的心,空有他的躯壳,是痛苦;已经心有所属的他,空留肉身在家,也是痛苦,所以长痛不如短痛,他们离婚,孩子是余力耘的命根子他也可以放弃权利,只要余力耘点头,他甚至可以将身外之物全给她只带他的人走。

    “他疯了,但是,天雪你没疯,也并没爱上他,对不对?”她觉得她也快疯了,怎么会有这么冲动的情痴!

    “我是不爱他,也晓得要泼他冷水,但如何避开反过来演的致命吸引力?”蒋天雪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红丝绒锦盒。

    “他送你的?是什么?”她寒着脸问。

    “他一声不响地放进我皮包里的,回到家之后我才发现,不过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蒋天雪坦荡荡的说。

    “我替你还给他。”

    “我正有此意。”

    “这件事不能让余力耘知道,我会叫余力耕好好地跟他谈一谈,适可而止。”她找到了中间人,张开杰的大舅子。

    “光是谈有用吗?张开杰会听他的吗?”蒋天雪提出质疑。

    “听你的口气,他大概也对你说了这场婚姻的始末?”

    “是啊!他大吐苦水。”一声长叹。

    “他实在没良心,余力耘的个性是强,可是她对他的爱,足以弥补她个性的缺失,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打抱不平。

    “这给了我们一个启示,你竭尽心力爱的人,不一定要为你感动。”沧海桑田在时间洪流中是有实证的,但是一个人有多少岁月,化无情为有情?

    有人做到了,有人却始终做不到。

    “也许会是个反效果,加速他离去的脚步。”蒋天雪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不错嘛!恋爱使你成熟了,对这个世界也有了反应。”

    “我倒希望你在这两个男人的身上,找到智能。”

    “在他们的身上,我找到的宝藏可多了。”蒋天雪一语双关。

    “天雪!”她心里小鹿乱撞。

    “余力耕似乎不如传闻说的矫健,动作迟钝了点。”蒋天雪毫不留情的批评。难道余力耕想挽个洁白的新娘,接受天神的祝福?她懂了,余力耕这回是来真的,从此台湾又少了个白马王子。

    “蒋天雪,你该去洗头了,满脑子的xx思想。”

    “我承认女人真有三十岁的生理冲动,虽然你的发育是跟上了时间表,其它可就慢了十年的光阴,看来余力耕得加油了。”

    “关他什么事!”

    “关系可大了,他有责任调教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将天雪快乐地低哼菩结婚进行曲。

    她轻咳一声,正经八百的说:“别糗我了,想想你的麻烦吧!”

    ﹁我宁愿想象你和超级大帅哥之间的好事,把烦恼留到明天。﹂蒋天雪一副郝恩嘉的洒脱。

    蒋天雪不是不想,是不敢想她和张开杰的往后。她没有对汪思涵说清楚,在日本的两个星期,她不能说自己完全没动心,是有一点那种心情,因为张开杰把她当女王捧,被人珍惜的感觉,也很棒。

    可惜,她仍是爱田子照。

    第二天,田子照一票外景队也回来了,大家都晒出了古铜色皮肤,而田子照的脸上多加了四道猫捉过的疤痕,原因从上班的第一秒,就像滤过性病毒传染一样,整间办公室无人不谈、无人不论。

    花心的惩罚。

    林韵虽然是和他玩玩,但在玩的这一段时间中,她不许他有贰心,偏偏夏威夷的和风太暖、阳光太美、女人又太热情,田子照凭着风流的外表,口袋里的麦克和一口流利的英语,与一个混血歌舞女郎打得火热,林韵虎威大发,最后他只好带伤返抵国门。

    不过,田子照的脸皮有城墙般的厚度,一到公司,像只飞梭于花丛中的蜜蜂,忙着和编辑部的环肥燕瘦道哈啰、送纪念品。

    “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还敢招蜂引蝶!”汪思涵揶揄。

    “俗诸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所以别指望我当柳下惠。”他嘻皮笑脸。

    “我指望你总有一天栽在女人的手上,以后不敢胡作非为。”她立下诅咒。

    “我已经栽在你的利嘴下,一身都是血。”

    “那些伤明明就是利爪所留,不是我刀子嘴割的。”她指桑笃槐。

    “你给我的痛,是表面上看不见的,在心里。”他将手盖在胸口,一脸痛苦。

    “田子照,如果变男、变女、变变变的剧情在你身上发生,我想你没他那么好运,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说爱你。”这是的讽刺风流男人不得善终的黑色喜剧,藉以警惕男人玩弄感情者,将被打人十八层地狱,除非有个愚蠢的女人愿意说爱他,否则没有来生。在剧中说了这句话的女人,是他的女儿,也是本部电影唯一的憾恨。看完电影后,汪思涵一直有改编的冲动,就让那男人永远活在黑暗的地狱中。

    “你是不是遗忘了某个人?”他相信总有一个人会留盏灯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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